【魏白】两生
魏将军x狄仁白
大概是一年多前的脑洞 没头没尾
明侦《公主驾到》背景
预警：这是一个很平淡的故事
正文
二一八年十月，湖国南国一役以南国降和告终。
湖国皇帝念魏将军护国有功，特擢升他为正二品辅国大将军。正当朝廷众人纷纷向魏将军贺喜之时，他却向皇帝自请乞休，称自己如今已失去往日记忆，若仍居将军之位，于国于民都不甚妥帖。皇帝虽心有不满，最终仍允。
魏将军卸下伴了自己十余载的战甲，打点行囊，友人问起他要去何处，魏将军不说话，只摇了摇头。
他一步一步背对着那金砖红瓦的重重楼阁踏入红尘俗世，最终落脚在一处水乡。
他忘了所有人，甚至差点忘了自己，却偏偏记得自己是应了谁的承诺，要在这江南小镇的湖畔开家客栈。
他选了井巷幽深的一隅，花了数月请人建好客栈，题匾时那人问他这客栈叫什么名字，他盯着那块空匾出神，不知怎的想起来一句：凉风有信，秋月无边。
可是到最后也没题成匾，因为他总记得有人对他说，名字，要等他回来再取。
客栈坐落得太偏僻，大多旅人都不省得此处还有这样一家上好的客栈。好在来过的人一传十，十传百。客栈本无名，然一些人得知老板姓魏，提起时便说魏家客栈，原本寥寥的小地方生意渐渐红火了起来。
然而魏将军并不在意。
他请了几个麻利的小二帮着打点生意，自己大多时候都只待在自己的房间里，有时一坐便是一天。
他想，他的这家客栈不为钱财而开，只因他曾应允过某人，而他在等那人回来。
他只记得他要等的那人着一席蓝衫，自在洒脱，喜欢执一把玉扇，在手心间来回把玩。他的发间也有条青色的发带，似乎右眼角下面还有颗泪痣，他是个生得极好看的男子。
魏将军甚至记得他的玉扇上题了一个“白”字，可是他的眉眼，他的姓名，他却想不起来。
他要守着这点儿残缺的回忆，过完这一生了。
春去秋来，魏将军已经在这家客栈度过了一个年头。之前受过的伤在天气阴冷时总是隐隐作痛，但并不影响魏将军原本的身手。
冬日雪落，客栈歇业，他抄起佩剑在门前一招一式比划起来，然而剑锋最后全都落在了那些青砖上，一道一道，密密麻麻，三百六十有五。
这样正好，魏将军归剑入鞘，等那人来了，他便要领着他看看这些砖瓦，告诉他自己等了多少日子。
然日子如白驹过隙，那人却怎么都没有出现。
第五年的大年三十晚上，魏将军听着几条巷子之外小孩儿放的爆竹的声音，在青砖上又轻轻刻上一道，而剑划过石头的声音，清冷孤寂。
魏将军去开了罐梨花白，面前两只酒杯，他自顾自地倒满，饮尽，再倒满。
他沉默不语，可只有他自己知道，他有千万句话想对那个人讲，第一句便是要问问他，你是不是忘了，我答应过你的，要开间客栈。我做到了，可你食言了。
裹挟着心酸与孤独的话语压在舌尖，化在酒中，吞咽入腹。
烛影倏地摇晃，魏将军没去剪烛花，直到蜡烛燃尽，都只有他一人，与另一只斟满的酒杯，迎了新岁。
…………
那墙上的剑痕越来越多，多到魏将军发现自己握住的剑“咣当”掉落在地，他却失了力气去拾起来。
“父亲！”一个清秀的男孩儿跑进屋里，捡起剑跑了出去，又很快回来把剑归还过魏将军，“我记好了。”
魏将军至此不曾迎娶，只在十年前在自己客栈门前捡回了一个不满五岁的男孩儿，领回家中，让他唤自己“父亲”，而他给这孩子取名叫“思白”。
他把关于那个人最后的记忆都留给了这个孩子，想让思白帮他记住，自己曾经鲜衣怒马的弱冠之年里，遇到过这样一位良人，却与他擦肩在岁月里。
他本不到耳顺之年，却因之前累积的旧伤身体渐弱。魏将军知晓自己大抵快到了离去的时候，他这辈子的最后三十年，粗茶淡饭，烟火俗世，外人看来只说魏老板活得不亏。可只有魏将军明白，旁的他从来不后悔，只悔恨自己度过了这样长的岁月都没能等来那个清秀的少年。只怕最后一碗汤喝下，此生再难记起。
思白把魏将军扶到躺椅上坐好，自己搬了板凳趴在父亲腿边。他看到魏将军颤抖着手收好佩剑，没来由的一阵难过。他枕在魏将军腿上，问：
“父亲，爹爹怎么还不回来呢……”
思白从小就知道自己有位从未出现过的爹爹。他不觉得自己有两位父亲是件奇怪的事情，那个他从来都没见到过的爹爹，让自己的父亲这样惦念了一辈子，那他的爹爹，应该是个特别好特别好的人。
“他生我的气了……”魏将军慢慢闭上眼睛，“因为……我忘记他了……”
思白的眼眶湿了。父亲之前总是絮絮叨叨地跟他讲他爹爹的样子，讲他爹爹有多俊俏，可父亲明明连爹爹的样子都记不得，却偏偏记得他好看。
他也知道，爹爹名字里有一“白”字。他反反复复琢磨着自己的名字，仿佛能从寥寥几字中尝到啼血的味道。
父亲爱他爹爹，爱得这样深。
魏将军在大年三十晚上悄悄地走了，思白没敢哭，怕吵醒了他父亲的梦。
他看到父亲在离开的最后一刻嘴角扬起了一个幸福的笑，轻声唤了句。
小白。
续：
魏将军逝世的三个月后，思白带上父亲留下的剑，去寻他爹爹的消息。
思白知晓父亲原本是湖国将领，他一路奔波抵达湖国，走遍各处后得知当年湖国南国一战经过。
二一八年四月十二日，南国突然发难，起兵攻打湖国企图吞并。魏将军带领湖国将士出征，不料军队内部奸细陷害，魏将军被俘虏，受尽酷刑。此间湖国军队军心大乱，一度被南国攻打至城门之下。
然，二一八年十月十五日，魏将军倏然出现在湖国城门之下，请求前去征战。皇帝虽疑心，但战事在前，依旧点名魏将军出征。
自此，南国节节退败，至十月三十日，半月时间，南国降和，结束了历经半年的战争。
魏将军凯旋，一番追问后众人才知魏将军身陷南国的半年，酷刑之下竟失去了此前所有的记忆，只记得自己的身份。问及他是如何逃出南国，皆为不清楚。魏将军只道最后有位高人在他身侧，替他备了好马疗好伤，他这才得以回到湖国。
而后的事情，便是魏将军卸甲归田。
思白对父亲在湖国那半年间的遭遇顿生疑惑，心下隐约觉得这与自己的爹爹有关。
他又问是否知道当年有一人，大约与魏将军交好，名里带一“白”字。
被问之人年事已高，与魏将军大抵年纪相近。听到思白这样问，顿时拊掌道，他知一人，乃琅琊榜上排名第二，名曰狄仁白，身手敏捷也断得一手好案。
那时他们说琅琊榜上第一乃是魏将军，世人猜测这二人遇见必定要为这第一第二争出个名堂来，谁料他们相识后一见如故，惺惺相惜，结为挚友，为百姓们惩恶扬善。
那老人思及后来之事，惋惜摇头道，只可惜那白少侠是南国人，两国又起战争，魏将军必定要征战沙场，两人不得已站在对立面。而那之后，再无狄仁白的消息。
狄仁白，狄仁白。
这是他爹爹的名字。
思白谢过老人。他爹爹是南国人，去了南国一路打听，定能找到踪迹。
半天奔波，思白找了处客栈打尖儿，正巧遇到说书人，他便坐在旁边听。
好巧不巧，那说书人，讲的正是三十年前琅琊榜高手的故事。
……
客栈外路过的人侧耳一听，这又是在讲以前的那些江湖事了，暗叹一声可惜了白少侠，便匆匆而过。
而这时从客栈里冲出来一个还未及冠的少年，眼泪满眶，疯狂地朝着某个方向跑去。
路人看到，只道是这小孩子听了故事伤心，回家去了。
……
思白紧紧地抱住父亲的剑，最终停步在一家院落前。
那院子里的桃花开了，娇嫩可爱，在春风里轻轻摇晃。
他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泪，凑到院门前，想要敲门时只听得里面是一个小女孩嬉笑的声音，后面似乎跟着的是她的母亲，正连声道慢点，慢点。
思白的手慢慢垂下。
这是那说书人告诉他的，他爹爹曾经的家。
思白靠着院墙坐下，抬头看到晴空湛湛，想笑，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。
父亲，爹爹叫狄仁白，这么好的名字，你别再忘了。
父亲，你放心，爹爹他从来就不恨你。
我就知道爹爹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，大家都说他很厉害。
我听到他们在讲你和爹爹的故事了，原来你们还是武林高手啊，如果爹爹也能教我武功，那我现在肯定也跟你一样是榜上第一了。
可是他们讲了那么多事情，他们都还不知道，我的爹爹，是那个最爱你的人。
因为……就在你被救出来的那天。
爹爹以命抵命，换了你一世平安。
……
“……魏将军被释放当夜，皇上秘密处斩了白少侠。那年，他只二十岁。”
又续：
三天后，思白行至宛陵敬亭山下。
那坊间的故事流传，当时最负盛名的两位高手，便是在这里遇见。
他慢慢登上山顶，远处有高山巍峨挺拔，松柏郁郁葱葱，天地开阔，豪情万丈。
而山峰的春风却无比温柔，一如魏将军和白少侠初见时，弱冠之年，少年豪杰。他是武功高强的将军，而他是云游四方的侠士。
两人曾有过最绮丽的梦，江南水乡，烟波氤氲，偷得一隅天地，耳鬓厮磨。
然梦醒，而后三十载，生离死别，再未相见。
完
